CHAPTER III 雷电风暴
插图画手： @珍心珍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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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和奥路菲坐在冰场边，趁沙加自己练习时打开笔记本电脑。明年世锦赛节目的进度卡在第一步选曲上，教练组的音乐舞美团队开过几次会，提出的初步设想都被否决了，这几天他俩一直在挨个检索音乐库寻找灵感。
“虽然时间还很宽裕，但我还是觉得先把主题确定下来比较好。”奥路菲疲惫地揉了揉脸，“再这样听下去我要耳鸣了。”
“之前确定的三个主题不都被否了吗？现在花滑审美越来越偏重灵巧柔和，但是沙加在衔接上并不特别占优，他的优势在于高难度的跳跃和精密的技术动作。我想要能够充分发挥他特长的曲目。”
“衔接、步法、表现力，这三点恰恰是你最擅长的，等你的伤好了，不做教练回去继续滑，也许沙加就多了个劲敌，童虎老师请你来也是想让沙加在这方面更进一步。”
“这方面沙加一点都不差。”穆不想多谈论这个话题，“还是先确定曲目吧。”
沙加做完两组跳跃，休息的间隙凑到穆这边看了看：“还在找曲子？”
穆嗯了一声，眼睛还盯着屏幕，里面正在播放上届世锦赛冠军的长节目《大河之舞》。
“就用这个。”沙加指着屏幕，“短节目用它。”
穆有些惊讶：“你认真的？短节目用《大河之舞》？”
作为一部非常受欢迎的歌舞剧，《大河之舞》也是花滑较为青睐的选曲，因其丰富的内容、多变的音乐表现形式和史诗般的恢弘感，历次世锦赛使用它作为选曲都是在长节目当中，如果作为短节目，两分半钟的时间会非常仓促。
“历次大赛以来，《大河之舞》作为选曲一共出现过四次。从剪辑上，都是以第一幕中《太阳之舞》和《大河之舞》两场的主旋律，间以不同场次的旋律为过渡，但是有一场的音乐，从来没有被使用过。”
穆明白了他的意思：“第五场——《雷电风暴》，唯一一场没有背景主旋律，只有自然雷声和舞者踢踏节奏演绎出的舞曲。你是想尝试把高难度的踢踏技巧融入曲目？”
沙加点头。
奥路菲说：“但是《雷电风暴》的层次稍微单薄了一点，全曲都很紧张，在动作编排的时候可能会影响艺术性。”
“我倒觉得不错。”瞬也加入讨论，“这首曲子整体节奏是很快，但是可以通过动作强度分出层次，而且雷电声和踢踏声的对抗，并不缺乏表现空间——不过沙加你的踢踏舞跳得怎么样？”
“还可以。”
穆点点头，习惯性地用拇指和食指托住下巴思考：“选用这首曲子有几个问题：第一，动作编排上倾向于炫技，加入大量踢踏元素的连续挫冰步，可能的话会在短节目中上四周跳，一个短节目跳下来比以往的长节目还累；第二，毕竟是花滑不是纯踢踏舞，所以在完成踢踏步法的同时也要加入上肢动作。有问题吗？”
沙加略微沉吟后回答道：“你不用担心。”
穆笑着打趣：“最后一点，还要考虑冰面被你糟蹋过会凹凸不平，跳跃的时候要格外注意。”
沙加也笑了起来：“这得看教练你的编舞了。另外问一句，你的踢踏舞跳得怎么样？”
“不如试试。”选曲有了初步方向，穆放松下来，解下腿上的复健护具，穿上训练服和冰鞋。
瞬露出不赞同的神色，穆安抚地冲他笑笑：“没关系，卡妙说过可以尝试难度不大的滑行，这对康复也有好处，我有分寸。”
刚踏上冰面，穆的动作还有点生疏，沙加双手牵着穆退滑两圈到了冰面中央，挑着眉说：“先热个身？”
穆点点头，沙加打手势示意奥路菲打开节拍器到60，没有音乐，清晰稳健的节拍声在冰场响起。
穆显出有些憔悴的神态，身体微微前倾，双手抬起，上下错开，随着节拍平平一抹，手臂随之伸展，奥路菲便能感觉到他面前似乎有一堵看不见的墙壁。穆伸手推动“墙壁”，“墙”没有动，他的身体却退开，蝶跳后接单腿侧身旋转，同时手臂张开，又稳又匀地抚摸过四面。
“这是监牢。”奥路菲对瞬说道，“穆很擅长这种简洁有力的表现方式。”
沙加在穆第一个动作时就已经滑开一段距离，和穆沉稳缓慢透出疲惫的动作不同，他的动作是急促甚至急躁的，一开始就做出3S-2L跳跃，然后是一串挫冰碎步半周跳接单手提刀飞燕。
穆完成几个加速旋转后，在自己勾勒出的狭窄“监牢”里完成2A-2F-2L夹心三连跳。此时，沙加的燕式滑行刚好停在穆面前一臂处。
“这段飞燕滑用刃很正，滑行线路完全是笔直的，而且速度非常快。”瞬兴奋地比划了一下，“沙加右手也有一个抚摸墙面的动作，应该是表现走廊。”
“监牢的走廊，沙加来救穆。”奥路菲赞叹，“从穆的第一个动作定调，沙加就意会勾勒出情节，而且没有选曲音乐，仅凭节拍器就能达成技术动作的一致。穆能在这么狭窄的范围内完成三连跳，跳跃起速的能力也很强。可惜他腿伤没有养好，不然夹心跳完全可以增加周数，那就是正式比赛的难度了。”
“穆先生三年前世青赛双人滑夺冠的时候和沙织小姐滑的是歌剧《巴黎圣母院》，我记得那年沙加世青赛单人滑夺冠的长节目是《亚瑟王》，他们这段动作多少有些之前节目的影子，但是这种默契……私底下他俩一定没少偷看对方的录像。”虽然是穆的助理，瞬调侃起他来也一点不含糊。
穆看着沙加，这是他们在冰面上第一次视线相交。他乍然露出惊喜与哀伤交织的神情，颤抖着伸出手想要隔着监牢的铁栏杆抚摸沙加的脸，却在沙加试图握住他的手时仿佛被蛰到一样收回，然后按在沙加胸口用力把他往回推。沙加在惊愕的表情里以之前单手提刀飞燕的姿态向后退行，穆抱身旋转后突然停住，举拳向后狠狠砸在背后的“墙面”上完成定格。
喘了口气，沙加和穆相视一笑，两人都有些意犹未尽。
沙加问：“腿还好吧？”
穆活动了一下左脚脚踝：“简单动作没什么问题，就是夹心跳的时候会有点滞涩，单腿旋转也不能支撑太久，不过现在感觉挺不错。继续？”
沙加点头，穆示意奥路菲把节拍器调到128。
沙加以四倍拍踏步开始，穆饶有兴趣地挑眉观看——踢踏以四倍拍起步会显得很拖沓，需要极度利落的动作功底。连续两个半周一字跳后，沙加高高跃起，冰鞋轻巧一并，冰刀敲出一声脆响，刚好卡在单拍声上，落地后陡然加快节奏到二分之一拍，一长串漂亮的划桨滚动步接连续后跟踏步半周旋转。穆赞叹地鼓掌。沙加左手背在身后，极有风度地向他伸出右手——标准的邀请姿势。
穆的掌声自然地衔接到二倍拍，重复了后跟踢踏半周旋转后和沙加面对面开始了一段翼步五拍，右前掌踏步左后跟敲滑接左前掌垫踏右脚三拍划桨步，虽然不像真正的踢踏舞能听到声音，但冰刀摩擦冰面那向来令人不快的轻微噪音也因为清晰利落的用刃被赋予轻快细碎的节奏感。他们越跳越快，较着劲地加速，只看见两人眼花缭乱的腿部动作，带着残影溅起四周的雪沫。
跳疯了的沙加发觉穆一直低着头观察自己的动作，忽然心生不悦，伸出右手托着穆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穆一愣，脚上慢了半拍。沙加没有收回手，而是减缓速度成恢复步。穆很快反应过来，脚下跳过恢复步调整直接跟上沙加的节奏。沙加勾着穆的下巴滑步退行，穆双手背在身后，背挺得笔直，顺着沙加的手昂起头，铲步向前。两人从冰场对面溅起一路雪沫到了出口，猛然转身用冰刀划过半面弧线，细碎的雪沫被激起成半米高的雪雾。
穆擦了擦头上的汗，单手搭在沙加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揉了揉脚踝。
“老了呀。”穆开玩笑地摸了摸沙加的后脑勺，“年轻真好。”
沙加无奈，扶着“老教练”的腰把人带回休息区。
“你们两个怪物。”奥路菲鼓了两下掌，“短节目可以确定了。至于长节目，我刚才也有了一点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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